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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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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

下一次任務的完成期限是在三個月內,伊爾迷本來預備領著舒律婭順道解決。

期間發生了一個小小的變故,令揍敵客家族的長子改變了主意。事情的起因是他為了回程方便,隨手屠光廣場餵養鴿子的觀光客。

三分鐘前,她彎下腰,要接過賣報小童遞給她的報紙。

女娃娃純潔的笑臉正綻放著,砰地一下,腦袋在她跟前炸開成一朵血花。接下來,就是走在她身後的伊爾迷大少爺單方面、碾壓性的屠殺。

“不是執行完任務了嗎?”

首次目睹殺人現場的舒律婭,第一次跟隨大少爺出行就撞上了他大開殺戒的場面。

她站在屍山血海裏,半邊身子都被血潑紅。純真的臉濺了幾滴血,本該是鮮艷的色澤,灑在女仆蒼白的面色上,宛若教堂供奉的聖母瑪利亞雕像沾染了不潔。

“為什麽還要殺人?”

顫動的雙手無處安放,驚慌失措的眼珠子沒能騰出著落的地。

她下意識抓住大少爺的衣角,抓住這個從靈魂深處給她移植了深刻的恐懼,又刻意引導著她親近他、依賴他,將他視作寄托的男性。

“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麽……不是嗎?”

“舒律婭真是提了個好問題。”

換了新服的西裝暴徒,徒手捏爆了一個兩米高的壯漢腦袋,“問職業殺手為什麽殺人,不如問屠戶何故殺生,醫者為何治病救人?”

在他這位女仆眼裏,似乎凡事都要有理有據,否則就得問個明白。

大約在舒律婭的世界觀裏,希望懷有善意者能得到正面回饋,無辜之人免遭飛來橫禍,可世界不是這樣的。

她寄望的,被處置了有緣由、受懲罰有因緣,因此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受害,找到法子就能避開災禍的理念,從一開始就不成立。

善良得不到分毫的助益,無辜反容易遭受其害。

道德約束有道德者,力量托舉有力量者。伊爾迷恰好是既沒有道德,又富有力量者,遵循本我的訴求,從來不輕易妥協。

往往只叫別人妥協於他的需求,還反過來認為正常人不可理喻。

人經過草坪,不會特意留心腳下的花花草草,為踩踏、碾壓它們感到悲哀。緣何受害對象放到人類身上,就如此的難以接受?

對於伊爾迷來說,世界上有兩種人。一種是揍敵客家族中與他血脈相連的家人,一種是其它。

對,是其它,而不是其他人。

倘若他們足夠強大,能入得了他的眼,與他打得平分秋色。他自然會分出該有的敬重,在收集情報的大腦留下對方的印記。

反之,過於弱小的人,活著和死了沒什麽差異。既不能為社會造成龐大的價值,又像蛀蟲一樣啃食著現有的資源。

就像走到路上踩過一群辛勤地搬運糧食的螞蟻,難不成還要他特地躬下身子,向他們表達歉意?

他都沒跟游客們收取殺人的費用,實屬路人們的大幸。

他很貴的。

勞煩到他動手,難道不該路人們感激涕零?

伊爾迷揮手間,收割了數百條無辜者的性命。動手與否,全憑自身一念。

枯枯戮山的大少爺長相偏向婉美,渾身發達的肌肉器官無一處宣揚著他強壯有力的體魄。殺起人來狠辣精準,更可怕的是從頭到尾沒產生過些微的情緒波動。

不為幼子的哭嚎而心軟,不為女人的悲鳴而憐憫,僅因自己的心情轉變,就隨便地定下了一群人的生死。

伊爾迷具有典型的黑暗四分體特征。集馬基雅維利主義、自戀、精神變態、虐待狂為一體。

他接受不來旁人的見解,只一個勁兒宣揚自個的主張。喜愛操縱別人,情感方面異常淡漠。這不意味著他沒有性慾,反而會根據一方閾值過低,在另一個方面表現高亢。

他缺乏同理心,沒有共情力,不會自我責備,自我感覺良好得過分。若給自己打分,滿分他都會以為是自謙。

他雖然對折磨外人,引起群眾的痛苦沒有什麽興趣,但是源於他本身過於強大的緣故,常規的言語、動作落在他人身上,就是一種明晃晃的暴力,更別提他擅長以懲戒為由頭,給忤逆自己的女仆長點記性。

伊爾迷對女仆表現出的負面情緒明顯持反對態度。

瞥向女仆的兩顆無機質的眼珠子,像是折射不出任意光彩的黑曜石。平緩的語氣夾帶著長輩訓誡後生的意味,發聲的出發點在他看來,是純然為了她好。

“舒律婭,作為揍敵客家族的一份子,你的表現未免太過軟弱。回去後你得參加培訓,以便早日成為我稱職的從屬。”

隨心所欲地殺人,連像樣的理由都沒有。舒律婭牙齒打著顫,雙肩僵硬到連抖動都不能。

她不敢張望四周,去看那一個個死不瞑目的游客。他們前不久還在談笑風生,暢談未來,現如今命喪黃泉,屍體陳橫。

僅僅幾分鐘時間,天翻地覆。

都是她的錯。

如果她能拖住大少爺今天沒有出門的話……

如果他們老老實實待在屋子裏的話……

如果她一無所求就這麽安生度日,不去渴求外邊世界的熱鬧的話……

沒有如果。

伊爾迷少爺是她侍奉的主子。她是伊爾迷少爺的女仆。

她識人不清,神鬼難辨,空聽聞揍敵客家族的名號,未真正見識過他們的獰惡。

尤其是她日夜接觸的這位大少爺,她從來不知,卻以為自己知。她知人知面不知心,捆綁了自己,妨害了他人。

舒律婭為自己的愚妄無知懺悔,舒律婭為自己的僥幸心理羞愧。

她的眸光如辰星隕落,搖搖欲墜。抑郁的情緒克制又心碎,單看著伊爾迷,就叫她心慟難忍。

她得重新審視起這位朝夕相處的大少爺,重新審視起自己選擇的這條道路是錯是對。

無可辯駁的是,她眼前的這個人,他絕非善類。

“舒律婭。”

不費吹灰之力清空了廣場的伊爾迷,招呼接應他們的直升飛機下降,他伸出手來攬女仆,用他剛剛捏爆一個人頭顱,沾著腦漿、血液、組織的手,用他那只收割了無辜民眾生命的手。

惡心、反胃翻江倒海,幾乎要掀翻她這葉小舟,舒律婭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,避開大少爺的碰觸,眉目裏的排斥、嫌惡清晰可見。

伊爾迷定了半秒,伸長手臂,一把掐住了仆人的肩。

“我說過的吧。“適當的害羞能增添主仆情趣,放了量則過猶不及。””

灰白色的腦漿混合殷紅的血液,糊滿舒律婭眼睛以下的部位。她呼吸間可以聞到刺鼻的腥味,一陣一陣地令空空蕩蕩的胃部抽搐。

“我也說過的吧,“下次再躲,我就打斷你的腿。””他說到這,略微嘆息了一聲,的確像個因仆人太過頑劣,無可奈何的主子。“怎麽就是學不乖呢?”

大概率玩壞了女仆身體的伊爾迷,一朝出行,終究是避無可避地朝她的心理下手。

就是不知道脫離蒙昧的象牙塔的女仆,被動地揭開了獵人世界混沌罪惡的面紗之後,這回能夠撐多久。

“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。舒律婭,你得吃點教訓。”

揍敵客家族的直升飛機在半空盤旋,帶起猛烈的風呼呼作響。

主旋翼發出的噪音震耳欲聾,機艙門打開,迎候家族大少爺的回歸。

伊爾迷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朝夕相伴的女仆雙腿,接著抱著痛得當場暈厥,也再也退不開一步,離開他懷抱的舒律婭,登上直升飛機,改道枯枯戮山。

舒律婭養傷養了幾個月,被打斷的腿沒好利索,就被扔進魔鬼訓練營。

八個月後,封閉的大門開啟。數不勝數的少女屍體密密匝匝地堆疊著,塞滿了龐大的訓練營乃至溢出來。

清早的陽光構築為金色的箭矢,射破了多個時空重疊出的真實影像。

那些與舒律婭如出一轍的屍體,散作細碎的微光漸漸地消散。從大門裏面走出一名女性,襤褸的衣衫遮不住肌膚上大塊大塊的傷疤。往往是舊的疤痕尚未痊愈,就添加了新的傷痕。

在伊爾迷的特訓下僥幸存活的女仆,嬌小的身軀找不到一塊好肉。她左眼圈周圍的黑痣被傷疤覆蓋,換成了兩道交錯的鞭痕。

左右交織著的傷痕,像只翹首以盼,振翅欲飛的蝴蝶,又因羽翼沾滿了滿盈盈的露水不能順當地起航。

舒律婭沒走出幾步,“啪”地一下摔倒。原來是被打折的膝蓋拖了後腿,叫她的行動失去平衡。

這八個月遭遇過比這更多哀苦的事的女仆,神情麻木到了極點。一時間竟然與她侍奉的主子伊爾迷有些類似。她的主人若是看見了,大抵會愉悅地為她多加幾門課。

舒律婭要爬起身再走,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早就被大少爺掰折了,今天還沒有醫生來替她治療。

他是故意磋磨她的。飽受折磨的女仆深刻領悟了這點。

舒律婭躺在荒草堆處,從早晨臥到黃昏。

她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,沒有朋友,連交談對象也稀少。

唯二願意為她提供援助的,好心小姐的恩情她沒來得及當面報答,殺手先生的好意被她婉拒,到頭來落得一無所有。

人生這盤棋,她是從哪一步開始下錯的呢?

或者從頭至尾就沒有下對過?

她就不應該開這盤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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